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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望去，坐落于海南省琼海市潭门镇的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建筑外观犹如起伏的波涛，三重屋檐沿潭门渔港的港湾弧线展开，与点点帆影遥相呼应。

于2018年开馆的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收藏着10万余件从南海打捞的文物珍宝。它们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促进文明交流互鉴的历史见证，也为我们今天共建“一带一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宝贵启示。

福船千帆过，瓷韵万里行

考古发现的沉船犹如“时空胶囊”，生动再现海上丝绸之路的繁盛

“这艘满载货物的南宋商船，在800年前的一次航行中不幸沉没在西沙群岛的华光礁。”在南海博物馆“八百年守候——西沙华光礁一号沉船特展”展厅，讲解员孙梦圆正带领观众走近这艘沉船的“前世今生”。

船体已经破碎，船板与海沙交杂，有的半掩于沙下，因海水的侵蚀而斑驳陆离，瓷器等货物则整齐排列于船体隔舱之间……沿展厅内斜坡走上中央平台，向下看去，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复原了“华光礁一号”沉船被发现时的原貌。

考古工作者从船只建造特点分析认为，这艘船很可能属于福船。宋代是我国造船业发达先进的时期，形成了“福船”“广船”“浙船”等海船形态。福船是产于福建的海洋帆船的总称，船底呈V形，尖锐如刀，吃水4米至5米，普遍使用水密隔舱技术。孙梦圆向观众解释：“吃水深、装载量大、抗风力强，使福船成为中国古代航行于海上丝绸之路的优秀木质帆船的代表。”

“华光礁一号”沉船出水了大量瓷器。按品种有青白瓷、青瓷、酱褐瓷，按器型有碗、盏、盘、碟、盒、执壶等。柔和的黄色灯光下，沉船中出水数量最大的粉盒，引人注目：通体覆盖青白釉，釉色温润如玉，盖面上饰以菊瓣纹，花瓣舒展自如，呈现出景德镇湖田窑青白瓷的典型特征。

孙梦圆说，从形态上看，出水瓷器的窑口集中在福建和江西景德镇一带，年代为南宋中晚期。这艘船极有可能从泉州港出发，在前往东南亚的途中沉没。“当时的远洋贸易，瓷器是大宗商品，受到各国人民广泛喜爱。”孙梦圆说。

沉船犹如“时空胶囊”，生动再现海上丝绸之路的繁盛。在中国瓷器输入以前，亚洲、非洲的许多国家日常餐饮主要使用陶器、竹木器和金属器，甚至“以葵叶为碗”。瓷器质地坚硬、表面光滑，既便于清洗又便于保存，因此大受欢迎。中国瓷器通过远洋贸易走入世界各地“寻常百姓家”，成为中国的闪亮名片。

探海数十载，深潜超千米

中国水下考古发展迅速，为探索历史脉络提供深海利器

随着“深海勇士”号缓缓下潜，水下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长基线定位系统的精准导航，犹如灯塔，引领队伍穿越漆黑的海水，直至遗址的精确位置。在水下的昏暗光线中，三维激光扫描仪和高清相机开始工作。精心设计的柔性机械臂，既能温柔地触碰古老的文物，又有足够的力量将它们采集。

南海西北陆坡一二号沉船位于海南岛与西沙群岛之间的南海海底。2023年至2024年，中国水下考古队使用“探索一号”“探索二号”科考船和“深海勇士”号载人潜水器，从约1500米深的海底对两艘明代沉船进行考古调查，并提取出大量文物。这是中国水下考古工作者首次对位于水下千米级深度的古代沉船遗址开展系统科学考古，标志着我国深海考古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这是中国水下考古事业发展的一个缩影。1996年，考古工作者对南海西沙群岛海域开展水下考古调查。近年来，中国水下考古事业飞速发展。“探海寻踪——中国水下考古与南海水下文化遗产保护”展厅，展示了中国水下考古的发展历程。

釉色深沉典雅、釉面细腻光滑、造型端正规整……展厅中展出的宋磁灶窑酱釉小口罐作为“南海一号”沉船的代表性出水文物，体现了宋代瓷器艺术魅力。2007年，随着起重船的巨臂微微上扬，“南海一号”沉船重见天日。这艘体量巨大且保存较为完整的宋代沉船，为造船史、陶瓷史、贸易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资料。

宋代“南海一号”和“华光礁一号”、元代“石屿二号”、明代“南澳一号”、清代“珊瑚岛一号”……一件件文物、一个个展板，展示了南海水下考古发掘和保护工作的丰硕成果。

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馆长辛礼学说，这些重大的考古成果，证实中国先民发现、开发并利用南海的历史非常悠久。长期的生产、生活以及海洋贸易活动，构成中国先民开发经营南海的历史画卷，展示了海上丝绸之路通商贸易的兴盛景象。

展厅中央，一只“中国考古01”船模静静矗立。端详船模上的设计，从门字吊到救助艇，再到伸出船尾的A字架打捞吊和折臂吊，都精致地复刻了原船的风貌——这是中国第一艘水下考古工作船只。

2014年9月，“中国考古01”首航后，极大提升了中国水下文化遗产保护的能力，使中国水下考古专业技术装备水平迈入国际先进行列。展厅里，载人潜水器、水下照相机、空气压缩机、浅地层剖面仪、旁侧声呐等先进水下探测装备琳琅满目。

依托科技发展，中国水下考古从近海迈入远海，由浅蓝走向深蓝。

碗身绘有惟妙惟肖的红绿彩绘婴戏图，碗底以红绿彩绘绘制仙人醉酒图，外底以双方框书“丙寅年造”款，在“深蓝宝藏——南海西北陆坡一二号沉船考古成果特展”展厅，一个“丙寅年造”款红绿彩碗，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南海陆坡一号沉船的重要发现，证实了一号沉船的年代为明正德年间。”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研究员宋建忠说，它的出现，让我们对一号沉船遗址的年代有了新的认识，一号沉船遗址满载如此巨大体量的外销瓷货物，反映了在欧洲人主导的大航海时代来临之前，以中国为中心的南海贸易航线，在将世界连接成一个整体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我们国家拥有如此先进的水下探测设备，具有如此强大的水下考古能力，令我深感自豪。我们期待有更多更新的水下考古发现。”来自北京的游客薛雪说。

文脉通海域，丝路续华章

丝路精神历久弥新，开放的中国以海纳百川的胸怀续写海丝传奇

在海南琼海潭门镇，生活宁静而质朴。清晨，当曙光照亮海面，渔民们便驾驶着渔船，向着大海深处进发。古老的渔村，见证着中国人的跨洋远航，留下中西方文化、贸易往来的历史印记。

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展出的众多文物，是中华民族开放包容文化胸怀的生动例证。

里层实心、外层镂空，金色的孔雀在绿色的牡丹丛里顾盼生辉——珐华贴金镂空孔雀牡丹纹大罐，以其惊世华彩吸引众多观众。

“珐华贴金镂空孔雀牡丹纹大罐独此一件，体形硕大、装饰精美且工艺独特，尤其是其镂空和贴金工艺令人惊叹。”辛礼学说，该瓷罐主体纹饰为孔雀牡丹纹，且使用大量绿色。这在以红色为主的中华传统文化表达中并不多见，有东南亚地域特征，推测属于海外高级定制瓷。“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来样加工、按需定制。咱们的老祖宗做贸易真是以客为本、服务至上。”辛礼学说。

包括珐华器在内的精美瓷器展现着中国工匠融合中外的非凡创造力。而二号沉船中的3根浑身乌黑的原木，则见证着中外贸易的互补共赢。“这些是原产于斯里兰卡等国的乌木。我国古代商船出海带的货物有瓷器、茶叶、铁器等，那么返航时装载的是什么货物呢？史书记载是胡椒、宝石、乌木等。这3根乌木恰好填补了我国海上丝绸之路返航货物历史记录的空白。”孙梦圆说。

宋建忠表示，南海西北陆坡一二号沉船遗址填补了我国古代南海离岸航行路线的缺环，完善了海上丝绸之路南海段航线的历史链条，实证了中国先民开发、利用、往来南海的历史事实，再现了明代中期海上贸易的繁盛景象，对中国航海史、陶瓷史、海外贸易史及水下考古研究等都具有突破性的贡献。

千百年来，海上丝绸之路承载着中国与世界的交往。如今，这种跨越时空的文明对话仍在延续。

“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是历史给我们的经验，也是我们今天应秉持的丝路精神。”辛礼学说。

辛礼学说，南海博物馆通过系统展示南海水下考古成果，深入挖掘文物背后的历史价值，不仅为公众呈现了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盛景，更为共建“一带一路”提供了历史借鉴和文化支撑。

“如今，博物馆新馆正在建设中，未来，博物馆将继续致力于打造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文化交流重要平台，不断讲好中国故事。”辛礼学说。

（陈若冰参与采写）

《人民日报 》（ 2025-08-04 13版）